张小赧：一位农民企业家的精神高度

　　张小赧是我非常敬佩的企业家，写张小赧和他的企业确实不容易，因为有关他的创业事迹的报道实在太多了，不胜枚举。写张小赧和他引领的三友控股集团，是为了从历史的印记中，发现张小赧和他的企业的精神高度，发掘张小赧和他的企业的文化价值。

　　新华社高级记者、原《瞭望》周刊总编陈大斌先生在他的《推动力》一书中用了4000多字的篇幅记述张小赧的创业故事；著名作家何建明先生在他的《台州农民革命风暴》一书中用了大量史料来记述张小赧和他的24位农民兄弟在1971年凑份子“打硬股”创办企业的经历；在《台州沧桑巨变60年》一书中详细记述了张小赧作为台州第一个“打硬股”办厂的企业家的成长历程，他创办的三友控股集团作为台州乃至浙江民营经济的发端载入《浙江省民营企业志》，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的那种低调沉稳的个性，敢为人先的韧性，勇于挑战的硬气和善于创新的灵气，正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精神境界的升华。

　　张小赧是一位很有思想的企业家，很有高度和深度，虽读书不多，但勤于学习思考，精于研究创造，善于取长补短。他的管理思想可以用“稳、准、狠”三个字来概括：步子求“稳”，不冒进；决策求“准”，不盲从；出手求“狠”，不畏缩。张小赧和我谈论最多的话题是他对民营经济发展的一些看法和思考，他说，民营企业就好比是生下来就遭人唾弃的“野孩子”，无父无母，自生自灭，弯腰做事，低头做人，但民营企业创造了那么多的GDP，解决了那么多的就业，应该是个“好孩子”，理应得到社会的关爱和尊重。张小赧的话总是与众不同，简朴而富有哲理，发人深思。

　　《道德经》中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张小赧很喜欢“三”，“三”喻为八卦中的“乾”卦，代表天、地、人。他常说“三”字吉祥语，三木为森、三水为淼、三金为鑫、三石为磊、三人为众，等等，不一罗列。不熟悉“三友”的人误以为“三友”是三个朋友共同创办的。张小赧说，“三友”的取名源于梅竹松“岁寒三友”，如梅之坚韧，如竹之谦恭，如松之常青。梅竹松的精神就是三友的核心文化内涵，也是他自己的人格写照。

　　张小赧说，企业家就是要把企业当“家”来经营，把员工当子女一样去培养、呵护，把顾客当“上宾”来对待。他说，家和才有万事兴，人和才有凝聚力。企业需要“和而不同”，而不是“同而不和”。人的准则可以用“忠、孝、节、义、仁、礼、智、信”八个字来概括，张小赧用了42年的时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先做人，后做事，再做生意。

　　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永远高于一切。这是张小赧一生奉行的第一信条。几年前，张小赧去法国的一家大公司洽谈一个合作投资项目，负责接待张小赧一行的是法国公司的一位市场部经理，这位市场部经理是一个中国通，精通汉语，早年任该公司驻中国区域经理，对中国很有偏见，是“法轮功”组织的热心支持者。在谈判桌上，这位市场部经理公开向张小赧发难，他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说，中国的人权状况令人遗憾，对“法轮功”等宗教人员实行迫害、压制，这是严重侵犯人权，如果与贵方合作，实在担心我方人员在华的自由权利是否有保障。此言一出，张小赧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侮辱，一种对中国人民的侮辱，张小赧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他略加思索后，义正词严地说，我们中国是宗教信仰自由，充分尊重人权的国家，但“法轮功”不是宗教组织，就和贵国的“太阳圣殿教”一样，是反人类的邪教，我方是本着诚意来和贵方洽谈合作的，我们只谈生意，不讲政治。张小赧一番激昂陈词，令全场的人为之一震，更令那位法国的市场部经理无地自容。法国公司的董事总经理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中文连说，张先生，OK,OK,OK,我们，只谈生意，不谈政治。后来，凡三友员工出国交流考察，张小赧必告诫他们，我们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的是一个大企业的形象，更代表着中国的形象，在国外一定要慎言慎行，不做有损国格的事。

　　张小赧爱学习在台州众多企业家中是有名的，可以说是伴随张小赧的一生。从他辍学那天起，张小赧从创办企业开始就养成了一种勤写工作日记的习惯，至今不曾放弃。张小赧不仅自己好学习，而且在企业内部积极倡导一种浓厚的学习氛围。从创办职工文化补习学校、打造学习型组织建设、“512”学习计划到职业经理人培养，对职工的学习培训从来是不惜血本。张小赧一次派出18人到复旦大学接受MBA课程学习，2011年又派出2人到北大轮训，可见张小赧对学习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张小赧对金钱看得很淡，心无私念，遵循“财散人聚”法则。2005年，三友第二次改制，尝有从当地政府收回的百分之三十股份需要重新量化，参与制定二次改制方案的路桥区上市办领导和上海某知名律师事务所的专家提出，从现代股份制企业的股权结构来讲，让张小赧控股更有利于企业的科学决策和发展，因此，本次量化应向张小赧倾斜。张小赧没有采纳领导和专家的意见。他有自己的想法，认为自己办企业不是为个人挣钱，而是为职工为集体谋福利。最后，他除了按第一次量化比例享有很少一点股份外，其他大部分股份量化给了企业的核心团队和管理、技术、营销人员。近几年来，三友每年调整工资时，张小赧的调整幅度在高层管理人员中是最低的，他现在的级别工资与其他副职级别工资相差无几。今年，三友进行岗位股量化，张小赧再次放弃了董事长一职的股份量化。

　　张小赧办厂42年，他将信用二字看成他的生命。一诺千金成为他信守的道德底线。有一年，张小赧去北京参加一次行业会议，在离开酒店时，忘了将酒店的房卡交给会务组，直接给带回来了。张小赧回到公司后总觉得不妥，随即令他的秘书按照房卡上的地址把房卡寄还了酒店。五年前，三友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现金流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困难，公司财务经理建议将配套单位的货款压一压，延缓支付，以缓解公司还贷压力，即遭到了张小赧的坚决反对。张小赧说，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有困难就失信于人，该支付的货款我们一定要按时支付，甚至提前支付，也许配套单位比我们更困难。

　　张小赧在台州绝对是一个名人，全国劳模、全国优秀企业家、浙江省企业终身成就奖、台州市改革开放30周年风云人物等荣耀聚于一身，又做了15年人大常委，还兼任省市区多个政府部门的监督员，头衔一大串，自然找他求他办事的人不少。有一次，张小赧一个亲戚的小孩在路桥区政府某部门做办事员，他的那位亲戚想请张小赧帮忙向领导说说情，为小孩谋个好职位。尽管张小赧和那位部门领导交情不错，但一向为人低调的张小赧还是婉拒了亲戚的请求，那位亲戚至今和张小赧不相往来。张小赧是一个是非曲直分明之人，却也有着高调行事的一面。去年，当地有一家做发电机的小企业因冒用质量体系认证证书，被质量监督部门查封，时有一批500万元的出口订单急需交货。那家小企业的老板情急之下找到时任路桥企业家协会会长的张小赧帮忙说情。张小赧没有拒绝，他认为，现在的小企业经营都十分困难，不能因为一次小小的违规而断送一家企业的生命。张小赧即带着那家企业的老板找到了该局的局长，请求让那家小企业先放行后整改，以免延误交货，本着批评教育的原则，从轻处罚。事后，质监局对那批货及时给予了放行，除了适当罚款处理外，还帮那家企业联系到了一家辅导质量管理体系认证的机构，帮助企业提升质量管理水平，体现了政府部门宽严相济的处事原则。问题的解决，当然与作为省质监局行风监督员的张小赧的高调行事不无关系。

　　成由勤俭败由奢。节俭朴实是张小赧的可贵品质之一。张小赧的节俭在业界是有名的，说大方，说吝惜，说抠门者皆有之。张小赧喜欢抽烟，一支香烟几乎是抽到自己熄灭才扔掉；张小赧好酒，不论什么场合，不论别人喝与不喝，每次饮酒至结束，张小赧总是第一个把自己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你很难从张小赧的酒杯中找到半滴剩余酒液；张小赧有个习惯，每次吃饭完毕，总要检查碗中是否有剩余饭粒；办公室传真机使用过的废纸，他必拿来当稿纸或记工作日记；一条皮带用到表面剥落、开裂，也不曾见他换过。张小赧从不穿什么高档品牌衣服，一双皮鞋穿到鞋帮脱落也舍不得丢。

　　张小赧不爱财，但很爱才。很多人离开三友后又回到三友，多是奔着张小赧去的。张小赧也从不另眼相看。西安咸阳某纺织器材厂高工魏工被张小赧几顾其家，请至三友担任总工，负责质量管理体系建设。三年后，魏工在三友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三友回咸阳。五年后，魏工主动要求再回三友工作，张小赧不仅没有半点嫌弃，而是委以负责一个新项目的筹建工作的重任。魏工在三友发挥了自己的技术特长，终不负所托。后来，魏工因身体原因回咸阳休养。张小赧每过咸阳必到魏工家拜望，以示敬重。每年，张小赧还亲自为外来员工主持婚礼，为外来员工解决住房，解决子女入学等问题，公司还甚至办起了幼儿园，解决外来员工子女的学前教育。

　　八十年代中期，卷桥有一位名叫戴学香的老人，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生活无着落。出于对戴学香的关心，张小赧把他安排到厂里上班，在那个年代，要进三友上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现在的大学生考国家公务员一样。考虑到他年纪较大，又没有什么文化技术，张小赧量体裁衣，决定把戴学香安排在门卫岗位上。戴学香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精神焕发，工作起来有使不完的劲。戴学香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以报张小赧照顾之恩。十几年来，戴学香兢兢业业，如一门神，偷鸡摸狗之人必敬之、远之，厂里从未丢过一次东西。戴学香退休后，大凡听到有人说三友或张小赧的不是，他必上前与之理论，必争个面红耳赤，至他人无言以对才罢休。张小赧包机送职工到上海治病的故事也至今在当地传为佳话。

　　人活着要有信仰。世界上主要有三大宗教信仰：信奉基督教的人，以《圣经》为准则，认为人是有原罪的，活着的时候要多做好事、善事，死后见上帝；信奉伊斯兰教的人，以《古兰经》为准则，以积德行善为宗旨，死后见真主；信奉佛教的人，以《佛经》为准则，讲究慈悲为怀，死后上天堂。我们中国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宗教信仰，老祖宗告诉我们，人要受道德的约束，常怀好生之德，莫起害人之心，死后见阎王。张小赧说，纵观全世界各大信仰，只有我们共产党人是无神论者，讲唯物主义，以《党章》为准则，受组织纪律约束，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张小赧，一个有着30多年党龄的共产党人，42年来,他以一个新时代企业家应有的良知，为社会承担着自己的责任，追寻自己的梦想，把三友作为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践行一个共产党人神圣崇高的誓言。

　　结束采访时，笔者问张小赧最后两个问题：一是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张小赧的回答很简洁。他说，我的成功离不开五种人，就是高人指路、贵人相助、自身努力、小人监督和菩萨保佑。他又说，我是信共产主义的，不信菩萨，党就是我心中的“菩萨”。第二个问题我问了他心中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回答同样很简短。他说，我最大的梦想是能亲眼看到100年后的三友。张小赧说得很自信，他的这份自信源于他为三友描绘的美好蓝图：立足创业创新和转型升级，力争在5-10年内完成产业结构的调整，突出塑料与模具、摩托车和房地产等三大主业，发展进出口贸易、再生资源、海洋运输和酒店等产业，壮大产业规模，逐步向新能源新材料、环保节能产品、海洋生物工程等新兴产业和金融、投资等现代服务业转型，努力把三友打造成一个百年品牌。也许他等不到那一天，但百年“三友”绝不是梦想，一定能成为现实。

　　人为什么长寿？张小赧说，人的寿命与生活环境、生活方式和基因息息相关。企业和人一样，也是有生命的，除了外部环境和运作方式之外，同样与基因息息相关。

　　三友的生命之树之所以生生不息、永葆青春，是因为三友的“血液”里流淌着张小赧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