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里的青春 |
2012年07月06日 09:25:46 中国路桥新闻网 |
1964年6月28日,13名青年人响应路桥上山下乡办公室动员广大青年上山下乡3年的号召,来到桐屿街道的埠头堂村。为何会选择在当时一穷二白的埠头堂村?这离不开当时村里的老书记齐仙富的努力。“齐仙富挽着裤腿,跑到动员大会上讲话,说这里有杨梅吃,有桃子吃,我们一想,埠头堂村这么好,就奔这里来了。”张友根如是说。 埠头堂村的村民也没有亏待路桥首批下乡知青,他们是敲锣打鼓将这批知青迎进村里的。“在那些年里,我们也学到不少东西,得到村民不少帮助。如果没有后来的文化大革命,我们可能呆满3年就离开了,哪能一呆就是15年啊。”71岁的蔡宝毅嘘唏的,是个人命运与国家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 48年后的6月28日,当年13名下乡知青中的10人,再次相聚青春流失地埠头堂村。老书记齐仙富的儿子齐晓德是如今埠头堂村的党支部书记。他替已经过世的父亲兑现了当年的承诺,让两鬓斑白的知青们吃上了最新鲜、最甜的杨梅和桃子。 “一个人已经走了,一个人生病了只能窝在床上,一个人怎么都联系不上了,我们还有多少这样相聚的机会?”80岁的鲍文陆是当年这批下乡知青的组长,这次活动也是他发起的。在他看来,这样的相聚是聚一次少一次。 张友根 当年还不满17岁 1964年,张友根还不满17岁,刚刚从初中学堂里走出来。当年的17岁虽不比现在,但张友根因为是“居民户口”,有“政府粮票”,加上“老妈在公司上班”,过的日子还算舒坦。或许,正因为这样,在首批下乡知青里年龄最小的他,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适应农村的生活。 “第一天上工就是下田喷农药,哪有经验,过去的时候是顺风还好,回来就是逆风了,农药全洒进自己的嘴巴、眼睛里,呛得半天喘不了气。”能言善道的张友根忆起当年的情景,让记者瞬间穿越到过去,体会他“农民看着就笑,我眼泪都不敢流”的尴尬。 喷农药没经验,稻叶同样让张友根一提起来就心悸:“第一次将裤腿挽到膝盖这里下田,哪知道稻叶比镰刀还锋利,一刀一刀划过去,痛得没处说。”张友根想回家,那里有母亲给自己洗衣做饭,但哪里回得去,每天还得“跟农民打成一片”,赤着脚就出门做事。 “你知道我们一天工作几个小时吗?10个小时!赚多少钱?每天早出晚归就赚五分半的工分,相当于5毛钱。”张友根说,这5毛钱还不是每天都有的,赶上刮风下雨没活干了,这钱也就没有了,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全凭这5毛钱解决,“我们共和公社岭下大队还算好的,隔壁的新民大队一天才赚2毛钱。” 但他们的收入也不全在这出工挣工分,养猪也是他们收入的一部分。“我们每个人可以养一头猪,一年到头为了这头猪要割猪草、去河里捞‘水浮莲’,年底的时候卖给食品公司,能卖50多元钱。”这笔钱在当年也是不少的数目,他们就凭借这笔钱过年了。 在农村整整呆了13年,张友根才回到自己熟悉的城里。“17岁到30岁,最好的年纪吧,我不敢想,如果这段时间我都呆在城里,我后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后来,张友根接手了母亲的工作,在百货公司上班,一直干到退休。“我们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你们这些小辈听都没听过,等我们经历了这些青春也就没了。”健谈的张友根说到这里,声音也低沉许多。 蔡宝毅 只有奋进 没有遗憾 蔡宝毅,71岁,在农村整整呆了15年。返城那年,他39岁,去路南街道卫生院报到,开始在城里的生活。 “去报到的时候,我胡子很长,衣服也是破的,当时接待我的人很惊讶。”蔡宝毅的讲述是从返城开始的,“当时我就跟他们开玩笑,说自己原本被判了3年刑,后来又改成无期徒刑,不知怎么地,又减刑为15年,现在是刚出狱。”蔡宝毅一边讲述,一边装作自己都不知情的无奈样子。或许,当他讲出那句“活着就要有勇气”的时候,记者才感受到他的坚强与乐观正是生活赐予他的。 “在农村,我们这些下乡知青没地没房,以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连个老婆都娶不到。”蔡宝毅说,刚到农村那会儿,村里也有姑娘对他们暗送秋波,但想到自己过3年就要回到城里去,这能不能在一起谁都说不准,也就把恋爱的事搁一边了。结果,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没地没房的知青们也没了竞争力,老婆娶不到了。 最终,蔡宝毅娶回家的老婆也是知青,“她是1970年下乡到桐屿的,大家都是知青,也算是门当户对。”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蔡宝毅始终在传达一种叫乐观的情绪,比如,他会很开心地讲起,“你现在在的地方,就是我两个小孩的出生地”。 蔡宝毅是大家嘴中热捧的“文化人”,不仅因为他当了一辈子的医生,还因为他能歌善写诗。他在诗中写道:忆当年风华正茂,热血沸腾奔广阔天地,种番薯栽水稻大有作为,挑大粪摸烂田艰辛共尝。谋生计各奔东西,有务农经商有为人师表,做工从政各有千秋。再聚首弹指四十载,奔花甲近古稀风华不再,子孙绕膝各有天地。犹记得蔡宝毅在现场吟诗时犹如再回风华正茂的当年,他说:“只有奋进,没有遗憾。” 许正玉 蚂蝗来了 当众人聊到当年各种酸苦与趣事时,都怂恿许正玉跟记者聊聊蚂蝗一事。没想到,见多识广的许正玉连连后退,不愿提起,众人七嘴八舌地帮着说了一些,许正玉才肯讲这件事。 “当年我就是一不谙世事的姑娘,哪里知道下田插秧是怎么一回事。记得有次插秧时,腿上有个地方很疼,别人告诉我才知道是被蚂蝗咬了,当天就用破布包了包,没想到血照样流,根本止不住。第二天照样下田插秧,一个多小时后,伤口那里疼得不行,扯开破布一看,里面包着三四十条蚂蝗啊。”记者正听得入神,没想到许正玉“哇”地大叫起来。“她当年就是这么‘哇哇’大叫着,只见她在田埂上不停地跳啊跳,就想把腿上的蚂蝗都甩掉。”一旁的张友根说到,而许正玉早已是脸色大变。 上山下乡的生活,不是一个“苦”字就能形容的。“第一年割稻没经验,手都割破了,吭也没用。”打开话匣子,许正玉便收不住了,“割完稻谷还得挑回家,农民挑那种大箩筐,哪里是我们这种肩膀受得住的,我们就挑小箩筐,头照样缩进脖子里去。” 当张友根说起“腌菜剩下的汁,比什么都好吃,1毛钱的‘墨鱼乌’能下好几天的饭”时,也打开了许正玉的记忆。“记得当时我们十几个人一起烧饭的场面,一屋子的乌烟瘴气,我们像是牛郎织女在做饭,后来买来防风眼镜戴着做饭才好受点。”为此,他们为了节约做饭时间,常常是烧一顿饭吃好几顿冷饭。 中午是齐晓德请大家聚餐的时间,擅长越剧的许正玉放开喉咙,给大家唱了好几段。许正玉唱得好,连旁边的客人也忍不住为她鼓掌,还邀请她过去唱了几段。“过去的事也就我们这些老知青讲给自己听,现在的日子多好啊,顿顿都剩下不少菜。”许正玉的话,让我们这些没经历过苦日子的年轻后辈感慨不已。 周良华、於瑞梅 在劳动中建立爱情 “周良华,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於瑞梅结的婚啊?”许正玉的一句发问引起了记者的好奇。“你提这个做什么,我们应该是在1971年结的婚。”一打听,在13人中还有唯一一对爱人在,那便是周良华和於瑞梅。 周良华和於瑞梅到底从何时开始恋爱的?众人一致回答没看出来,倒是周良华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每天一起下田插秧,割猪草喂猪,我们这是在劳动中建立起来的爱情!”别看周良华一把年纪了,他可在小区里带了一支篮球队,下乡那会儿就是篮球队的队长,常常赤着脚打篮球。想必,文武双全、风流倜傥的周良华早就引起了於瑞梅的注意了。 在人群散开的时候,於瑞梅也跟记者讲了段家里的事。她说,那是个讲家庭成分的年代,她的家庭成分是“开明士绅”,这比不过“贫下中农”。因为这点,老三届(1966、1967、1968三届初、高中毕业生)、家里最漂亮的小妹被下放到新疆就一去不回了,听说是一只蚊子让27岁的小妹患上病毒性脑膜炎,於瑞梅再也没见到过小妹。 上山下乡不只是意味着知青们将自己的劳动奉献给农村,他们也将知识带到了农村。与农民不同,他们除了白天挣工分,晚上也要挣。“我们晚上要给扫盲班上两小时的课,可以挣到1分的工分,我这个17岁的老师要教30多岁的学生。”张友根说:“於瑞梅跟我们又不一样,她半天劳动半天教书,收入比我们都要高,一个月有24元。”原来,师范毕业的於瑞梅还要专门给“耕读学校”的孩子们上课,“‘耕读学校’就是专门为放牛的孩子开设的学校,他们每天拿出半天时间来读书。”就这样,於瑞梅在“跟读学校”教了整整8年的书,14年后才回到城里。 青春是人生中最华美的段落,而爱情则是青春里最迷人的光泽。听着周良华和於瑞梅的故事,记者觉得这是最温暖的一段,特别希望他们多透露点,无奈“撬”不开他们的嘴巴。“下乡那会儿也不是只有苦头吃,我们这般年轻人还是很有活力的。”在於瑞梅的青春记忆里,还有美好的一面,“我们住的房子前有一条水渠,月亮又大又圆的晚上,我们就坐在沟上拉二胡、吹箫、唱歌,我们组成的演出队经常去别的公社演出,名声很响的。” 鲍文陆 一辈子扎根农村 正当大家聊得正起劲时,许正玉偷偷把记者拉到一旁说:“我们这些人都没啥好写的,要写就得写写鲍老师,我们那个时候算是响应国家的号召,而鲍老师却是主动要求到农村来的。” 原来,现年80岁的鲍文陆正是这第一批上山下乡知青的组长。那个时候已经是一名人民教师的鲍文陆,想到农业对于国家的重要性,想到自己曾经在农校的学历,便自告奋勇支援农村建设。 回想起刚到农村时的情景,鲍文陆也说了一段“笑话”。下乡第一年的时候,大家还在一起搭伙,刚开始时有柴火烧,烧着烧着,就只有硬柴了,再烧着烧着,却只有桔梗了。对于用桔梗作燃料煮米饭,大家都没有经验,烧出来的米饭常常半生不熟。大家就在灶前放个闹钟,不断摸索,最后发现,等到锅里的蒸汽“突突”往上冒的时候,再烧个15分钟,煮出来的米饭才是熟的。 不过,眼看着第一批下乡的知青陆陆续续返城,鲍文陆却执拗地坚守自己当年的承诺,真正在农村扎下根来。鲍文陆在下乡的地方研究农业生产、推广农业技术、坚守农村教育,为了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农村繁荣而奔走呼吁。他用自己所学的知识率先开展了水稻品种试验,改进了早稻催芽技术,大搞绿萍养田,修筑翻水设施,防治病虫害,提升了农业生产效益;为了拿到高产的种子,他只身翻山越岭走进临海尤溪的深山,连夜摸黑背着一大袋种子徒步赶回,结果在大山里迷了路;他与农民兄弟同吃同住同劳动,夜里给农民兄弟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早上带领农民兄弟最早起来在结着薄冰的水里干活…… 如今的鲍文陆依然住在桐屿共和卫生院的一间宿舍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只要农民朋友需要他,他就继续为这里的农民服务,而鲍文陆也成为了当地村民最为敬重的人。 到了6月28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鲍文陆也会一一通知当年的毛头小伙子、黄毛丫头们再到他们下乡的地方聚一聚,畅聊当年的青春、理想、激情和奋斗。而每次,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在曾经的宿舍前合影留念,每每这时,鲍文陆总会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激情难抑。 也许,这才是他心中永恒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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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路桥新闻网 作者: 编辑: 项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