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半，阳光肆无忌惮地在刘翠周围招摇，照得人睁不开眼。烈日下，这个13岁的女孩，躲在自家杂货店的一小片阴影下，埋头安静地写作业。

在这个露天的“书房”里，刘翠和弟弟刘凯拼用一张不到1平方米的书桌。桌上除了练习卷、修正液等文具，还有一小包饼干、一只水杯，以及一把炒菜用的铲子，显得极不搭调。等看到桌面上亮晃晃的油光时，记者才恍然大悟，它的真实身份是餐桌，只有当刘翠姐弟俩来杭州过寒暑假时，才会兼职当上书桌。

弟弟刘凯看到记者走近，哧溜一下，转身跑回了家。

姐弟俩的家就在小杂货店的楼上。几分钟后，刘凯出现在二楼窗台口。他看看姐姐认真写作业的背影，再看看勒令他下楼的妈妈，露出一张灿烂笑脸。

候鸟姐弟

再热也要跟妈妈挤一张床

刘翠爸妈来杭州打拼10多年了。姐弟俩都在杭州出生、读幼儿园，但到了上学的年纪，却统统被送回安徽阜阳老家，就读一所九年制的寄宿学校，成了留守儿童。采访当日，是这个暑假一家人团聚的第10天。

对于小时候在杭州的记忆，刘翠已经模糊了，妈妈却记得很清楚。她说：“因为当时在杭州读书的报名材料不齐全，我只办了暂住证，没有办社保，所以姐弟俩都不能在杭州上学。我很舍不得，但也没办法。”

被妈妈评价为和弟弟一样淘气的刘翠，在记者面前出奇地腼腆。每次记者提问，她先是闷不作声，然后抬起头，笑着露出两排不太齐的牙齿，撒娇似地向妈妈求助：“还是你说吧。”

在断断续续的对话中，记者了解到，从小学一年级起，姐弟俩每年只有寒暑假能见到妈妈。他们的新衣新鞋，也都是妈妈趁这时候买的。至于平时，姐弟俩连和妈妈聊天的机会都很少。“平时我们都住在学校里，一个月有两天，我和弟弟会去外婆家住。老师不允许我们随便打电话，除非有事。”刘翠越说越轻。

妈妈在一旁点点头：“是没什么时间讲电话，所以姐弟俩经常说要我回去管他们。这次来杭州过暑假，非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睡，也不怕热！”

听到妈妈的话，弟弟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嬉皮笑脸地蹭到妈妈身边。姐姐抬头看了眼，笑了笑，继续写作业。

到杭州

终于有人管我们了

刘翠笔下总也做不完的练习卷，这是妈妈在姐弟俩来杭州前买的。

“因为我不在旁边，姐弟俩不太用功，成绩不好。下半年姐姐要上初一，弟弟也要上六年级了，老师写了几套卷子的名字，让我暑假买来给他们做。”妈妈解释说。

记者拿起刘翠写完的一张卷子看，写得很认真，就是错别字有点扎眼，“短”多了一横，“腾”的“马”变成了“巴”……听到自己写错了，刘翠没出声，重重地在空白处订正，额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

“我们班50位同学，只有2个平时回家住。其他同学和我一样，爸妈不在身边，没人管。平常老师一走，教室里就很吵……”刘翠停下笔嘟囔，“还有男生半夜翻墙出去上网。学校说要开除，我们班主任狠不下心。”

“孩子确实要爸妈管着才行。寄宿学校说说是全托，可老师能管吃管住，孩子不肯做作业，就没办法了，又不能打不能饿的。不像在家，有时作业没写完，我就不准他们吃饭。”妈妈瞪了姐弟俩一眼。

弟弟嘻嘻笑地告状：“妈妈还不准我们白天上网玩游戏。今天早上，姐姐因为玩了妈妈的手机，晚上没得玩电脑了。”

杭州的暑假很快乐

“吃得好住得好”

尽管在妈妈身边，这也被管那也被管，姐弟俩还是觉得在杭州的暑假很快乐。因为这里吃得好，住得好。

姐姐刘翠带我们去看他们口中“很好的家”，这是一个六七平方米大的房间，塞下一家五口。房间大半被一张高低铺占据，剩下的空间塞着简陋的衣橱和简易的电脑桌，还有一小片空地，姐弟俩说，是用来铺席子的，让爸爸休息好。每晚爸爸都在楼下看店，最晚要到半夜2点才上楼睡觉。

这个暑假，弟弟早上6点就起床，和妈妈一起下楼看店。8点左右，姐姐起床。9点姐弟俩开始写作业，要是店里客人多，他们就给妈妈当帮手。傍晚6点，全家人吃完晚饭，刘翠常常会和弟弟去附近公园摆摊卖玩具，攒点零花钱……

“这只玩具兔就是我用摆摊赚的零花钱买的！”弟弟抓起一只摆在上铺的兔子，得意地摆弄。

姐姐带我们去看寄存在店里卖剩下的玩具。

妈妈有点急了：“我都让他们别卖了，就怕他们光顾着赚钱，不肯好好读书。我没念过书，有人来寄存煤气瓶，连字都不会写，不希望儿子、女儿跟我一样。”

刘翠听了没出声，收拾好玩具又回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问她将来想干啥，小姑娘很轻很轻地回答：“上大学。”

这回，露出笑脸的是妈妈。

弟弟刘凯的愿望是去游乐场玩一趟（上）。姐姐刘翠的愿望是能和朋友一起在杭州读书。